□金后子

　　搬家时，朋友帮着定做了一个鱼缸，红棕色的，在厨房与客厅的接合部，从墙上长出来似的，与房间装修风格结合得天衣无缝。尽管这样，我还是感觉鱼缸是多余之物，养鱼是小资情调。还有，我等懒人，一旦养上鱼，就等于多了一份心事，多了一份牵挂。哎！

　　鱼缸装好的当天，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，刚刚绽放的新绿在眼前晃动，鸟儿的鸣叫不时传来，诗意的季节，让人每个毛孔都舒服。鱼缸灌满水，早市上买回的金鱼往里一放，六条橘红色的精灵似在水晶宫中怡然上下，整个房子立马活跃起来。小外孙用木棒敲打着鱼缸的玻璃，鱼儿被惊得窜来窜去。换气水泵的马达转着，鱼缸一角一串串水泡如珍珠般不断向水面蹿升。

　　夜深人静之时，嗡嗡的马达声依然在房子里萦绕，显得声音格外大。临睡时，妻子说：“这玩意这么响，咋睡觉？关掉吧。”“关掉还行？水泵一停，鱼就会憋死。”争来辩去，还是妻子说了算，水泵关掉。第二天一早，就见鱼儿全都沉入水底，一动不动。我害怕了，赶紧打开电源，马达响起，鱼儿立马又上蹿下跳，恢复了生机。一把米粒状的鱼食撒进去，个个摇头摆尾，欢腾开来。在朋友的建议下，我又去四里山北侧的鱼市买回水草，往鱼缸里一放，鱼儿在草里要么遁藏，要么穿行其间，平添了自然野趣。居闹市之中，就多了一份江湖之远的遐想。

　　可不几天，水草就被鱼儿吃了个精光。分析因由，或许是饥饿所致，或许是水草比鱼食更可口。后来按朋友指点，买回阔叶的水草，同时加大了投喂频次，几天后水草还是被吃掉了。女儿看不下去，建议我别再折腾，然后从网上买了鱼缸石两包，撒在底部，在灯光的映照下，洁白的石子、清澈的水、欢快的鱼，形成一道风景，使客厅多了一幅有动感的画。

　　没过多久，突然发现两条鱼的头上长包，鼓起的血包几乎要把脸颊遮住。过了几天，又有两条鱼仰面朝天，没了气息。我吓坏了，忙打电话把朋友喊来，让他帮着诊断。朋友说，是水循环不好，我就给他说水泵白天开晚上关的事，他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，更重要的是鱼缸底下，也就是污水池没及时清理。朋友指着水泵的两个换气孔说，这里不冒泡，证明底下脏了。他把鱼缸里全部换上新水，是从河里抬来的，说这样的水氧化得好，鱼喜欢。清洗、换水的当儿，朋友又说，建议把这几条鱼全放生，换几条小鱼，泼辣，好养，鱼食要买好的，别怕花钱。

　　买新鱼的路上，顺便把四条老鱼放生。站在孟家水库的桥上往南抛，抛的时候我嘴里念叨着：“鱼儿，这里水域辽阔，你们自由了，过好日子去吧。”

　　买了四条小鱼，外带两条清道夫，是妻子叮嘱的，说这样能形成微循环。小鱼果然好养，早晨撒两勺鱼食，它们眼睛瞪着，聚拢过来争抢，然后在鱼缸里畅游，欢实得很。清道夫多是趴在换气管的一侧，等鱼儿吃饱后，它才慢悠悠地游过来吞上几口。

　　去年夏天，全家去西北旅游。临出门，我坚持把水泵开着，多投些鱼食，妻子坚决反对，说是出门必须断水断电，并说鱼跟孩子一样，宁可饿不能撑。又不得不随她。在外一周，我心身不宁，总算挨到了返程的时刻。进门后，一头扑到鱼缸处看个究竟，鱼竟安然无恙，赶紧打开水泵，鱼儿也欢游着向我扑来。从此，怕噪音的妻子，算是找到关水泵的实践依据，只要她在家，水泵别想开，她一出门，我赶快打开。鱼缸换水有异味，也趁妻子不在家时进行，用废水浇花，等于上了肥，可谓一举两得。

　　2023年春节前，应电视台之邀去历城遥墙录年集文化片。忙完公务，在大街的南头忽然发现一卖鱼者，十元一条，狮子头，大喜。挑了一条最大的，银白色，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圆球。看到她的样子，我联想到“鸿运当头”这个词。哈哈，过年嘛，图个吉利。

　　回到家往鱼缸里一放，嗬，天生丽质的狮子头独领风骚，丰满的身躯，长长的尾巴，八面翅裙，可以说进化出了所有的美。在它的带动下，其他几条鱼儿也迅速有了姿色，尾巴变长了，中间分着叉，在水中飘逸着，荡漾着，忽左忽右忽上忽下，怎么看都看不够。狮子头在水中游动的样子，悠扬，沉静而安详，多像一个面孔白皙、五官端正、头戴红帽的贵妇人。有时候，我称她为“茜茜公主”，因为她那优雅的样子，太像电影里的茜茜公主了。但凡事不可一概而论。一天夜里，我起来喝水，水凉，打开微波炉温热，不小心碰到鱼缸的开关，霎时灯亮，只见“公主”一扫平素之优雅，直上直下地窜动，疯了似的，威猛无比，大有孙二娘之风。那一刻，我惊呆了，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当然，第二天，她又恢复了优雅、和美的模样。

　　日子似水，平淡而绵长，心情也如天空时阴时晴，可每当得闲观鱼，看着那一个个美丽倩影的舞动，总似松下独坐、幽篁听琴，让人心静；起身做事，顿觉元气满满，生活有了勃勃生机。